森林疗养是以具备良好保健功能且通过医学认证的森林环境为载体,在医生和森林疗养师的参与和引导下,以森林疗养课程为活动依据,以驱未病和治已病为目的的一种健康行为方式,从被提出至今已有近200年历史。随着人们对自身健康关注度的提升,依托于现代医学证据,森林疗养在世界范围内呈现出蓬勃发展态势。文中梳理了森林疗养的发展历史与演变过程,根据不同时期的特点,将森林疗养发展划分为4个阶段,即酝酿实践阶段(20世纪30年代以前)、探索发展阶段(20世纪30—80年代)、研究提升阶段(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前10年)、融合创新阶段(近10年)。在此基础上,总结出森林疗养在发展过程中呈现的4个特征:1)以循证医学为理论基础;2)伴随着生态意识觉醒;3)植根于本地区传统文化;4)呈现出多元化发展态势。最后,从理论创新、模式革新、视角拓展、政策引导4个方面分析森林疗养在未来的研究重点。
随着科技革命带来的技术飞跃,地表环境几乎全部被人类所改造。在人居环境不断改善、生活质量不断提高的同时,城市集群的无序扩张也引发了一系列城市气候问题,如城市范围内的热岛效应、短时强降水造成的街道内涝、频繁高发的极端气候(强降水、高温、严寒、干旱)等。在此背景下,随着健康意识的提升,人们在重新考量人类发展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重视自然生态系统对人类社会的支持能力,从自然中寻找健康。与健康有关的绿色活动在全球范围内以不同名称不断涌现,如森林浴、森林疗养、森林康养、森林休闲、森林养生、生态(森林)旅游、生态(森林)远足、生态(森林)教育等。这些活动均以自然环境为主体,主张利用自然增进人体的身心健康。现代医学证实,森林环境对人们的身体和精神均具有良好健康效益,如缓解压力、释放焦虑情绪、降低血压以及增强免疫能力等。
在这些活动中,森林疗养作为替代治疗的一种方式,其相关研究及活动形式强调以森林医学证据为前提,一直专注于探讨森林与人类健康之间的因果关系,强调人们到森林环境中获取身心健康效益。在我国,关于森林疗养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明确的概念。本文将森林疗养描述为“以具备良好保健功能且通过医学认证的森林环境为载体,在医生和森林疗养师的参与和引导下,以森林疗养课程为活动依据,以驱未病和治已病为目的的一种健康行为方式”。
回溯历史,森林疗养的相关实践活动最早出现在德国,迄今已有近200年历史。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森林疗养一直在借鉴学习其他学科的理论体系和活动形式;直到20世纪末,在森林医学研究的支撑下,才逐渐成为相对独立的科学研究和产业发展体系,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呈现出蓬勃发展态势。本文将综述森林疗养发展历史,分析森林疗养发展特点,指出未来发展方向和研究重点。
19世纪40年代,随着工业革命的深入推进,欧洲的城市环境状况逐渐恶化,加之城市居动不足和压力过大,很多人出现身体上的不适症状,患上了“城市文明病”。在此背景下,德国人最先注意到森林环境的保健功能,因而以帮助人们摆脱慢性疾病为目的的自然疗法逐渐盛行。自19世纪50年代起,“欧洲水疗之父”塞巴斯蒂安·克奈圃提倡利用水和森林施行自然健康疗法,并在巴特·威利斯赫恩镇创立了至今闻名世界的克奈圃疗法,专注于预防性保健和急慢性病症的治疗。其中,依托于森林环境的治疗活动是其5大核心模式之一。
在医生指导下,许多慢性病患者通过在森林中漫步和运动使得相关症状得以缓解,治疗活动为“森林气候+漫步”。经过多年的试验证明,这种做法对“城市文明病”确实有治疗作用。在此基础上,德国科学家于1865年又创立了“森林地形+运动”的治疗活动。1880年,又进一步将“水雾”加入其中,在今天看来也就是对“森林植物精气+空气负离子+运动”综合利用的活动方式。可以说,19世纪的森林疗养活动是人们为了健康而去利用森林,其运作重点是卫生健康人员向公众提供相关的医疗保障服务以及在森林中运动的医疗建议。这些是对人们利用森林促进自身健康的有效尝试。但是,以德国为代表的整个欧洲对森林与人类健康关系的科学研究较少。也正是由于缺乏科学、完善的研究体系,又受到经济不振、战争蔓延等因素的影响,直到20世纪初,森林疗养在欧洲一直处于缓慢发展阶段。
1930年苏联科学家Tokin发表研究论文《植物杀菌素》,以此为标志,森林疗养在欧洲进入科学研究和系统发展阶段。1962年德国科学家Franke发现,清新的空气以及树、树干散发出来的挥发性物质对支气管哮喘以及因吸入灰尘引起的肺部炎症、食道炎症、肺结核等疾病治疗效果显著。20世纪60年代,美国政府从社会福利的角度出发,将森林游憩作为森林利用的最主要价值。70年代,日本开始注意到森林的健康功效。1982年日本林野厅提出森林浴(Shinrin-yoku)的概念,并将其描述为“呼吸森林空气,或者沉浸在森林环境中”。韩国政府于1982年提出建设自然修养林计划,并于1988年在森林多功能经营框架下建设了第1处自然修养林。
20世纪80年代,我国台湾地区“农林厅林务局”以及刘华亭等学者在学习德国、英国、日本等国家森林疗养理念和做法的基础上,分别出版了《森林浴——最新潮健身法》和《森林浴——绿的健康法》。书中以宣传推广的角度,从活动形式、基地概况、相关案例等方面介绍了森林疗养在欧洲部分国家以及日本的发展情况。台湾地区掀起了绿色健身的新风尚。
这些研究发现以及政策支持对森林疗养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体现了人类健康意识的革新,试图从科学角度探求自然与人类健康之间的关系。但是目前的研究活动多局限在林业、环境、社会等领域,没有与医疗工作者开展有力的合作,缺乏科学的医学证据,关于森林疗养对中枢神经系统、免疫系统、内分泌系统以及心理状态等人体健康状况的影响研究不足。
日本自提出森林浴的概念之初,便注重从缓解人体压力和放松精神的角度开展工作。这也是多数研究者将1982年(提出森林浴的时间)作为森林疗养开端的重要原因。自90年代起,日本开始在医学领域寻找开展森林活动的健康证据。2001年日本林野厅组织不同领域专家对森林的健康功效进行解释。2004年一项旨在解释“森林浴对人体生理影响”的项目开始实施,开启了森林环境与人类健康关系的循证研究。该项目最终获得了大量森林环境功效的相关数据,证明森林可以起到减轻压力进而促进生理及心理健康的作用。
20世纪90年代,韩国开展了多项森林利用与健康益处(如缓解压力以及治疗高血压及抑郁症)之间关系的研究,研究结果指出森林环境在促进人类生理心理状况发生积极变化方面发挥着重大作用。这些研究被视作韩国在森林疗养领域初步的科学实证研究。2005年韩国制定了《森林文化·休养法》,并成立国立自然修养林管理所。2010年初,韩国国民议会又对该法律进行了修订,引入了养生保健森林的定义,还制定了对人类健康森林及其相关设施进行认定方面的法律程序。
欧洲科技合作组织(COST)在2004—2008年开展了“森林、树木及人类健康与福祉行动计划”(COST Action E39),旨在加强科研人员间的合作,进一步了解森林和树木与人体健康之间的关系。一些学者从绿地功能角度出发,深入探讨了城市森林为保障人类健康提供的一系列生态服务,如净化空气、降低噪声、控制雨洪、固碳释氧、调节小气候等。部分学者则从流行病学角度出发,研究接触森林和自然环境对发病率和疾病死亡率的影响,探讨绿地与人群健康之间的关系。Batt-Rawden等在挪威某康复中心选取扎根理论作为定性研究方法,证实了接触自然对人类身心健康的重要性,认为森林可以促进健康、减少压力以及改善生活福祉。
在该阶段,研究关注的焦点是森林生态系统拥有的调节气候、拦截空气污染物等多项生态功能,同时研究开发森林对人体有益的健康产品(包括森林环境本身及相关溢出健康效益),并重点寻找森林环境与人体健康相关的关键证据,初步将森林疗养发展为一门科学。
近10年来,森林的健康效益持续受到关注,同时致力于森林与人类健康之间关系的探索在世界范围内呈现出蓬勃发展态势。国际自然・森林医学会(INFOM)主要从事自然和森林医学领域的研究工作,目前已经建立了森林环境所产生的减压效果以及伴随发生的NK细胞的增加及活化等方面的科学数据。国际自然与森林疗养联盟(INFTA)致力于提升人们对森林疗养作为公共健康范畴的认识,在全球范围内开展森林疗养的理念推广、标准制定以及研究合作。
韩国和日本持续开展森林与人类健康关系的研究。在此基础上,森林疗养在实践推广方面取得显著进展。截至2015年,韩国已建设了167处自然修养林。至2017年,在日本已认证了62处森林疗法基地,建立了完善的森林疗法基地认证体系,在森林讲解员和治疗师培训与资格认证方面也制定了严格的准入标准。
自2012年起,森林疗养在我国呈现出迅速发展势头。在不到10年的时间内,众多致力于森林疗养推广的组织机构相继成立,这些专业机构从多个角度和视野向社会普及推广森林疗养的健康理念和知识,在理论研究、信息交流和实践示范等方面工作提供全面的支持服务。科研人员从各自的领域探讨森林与人类健康之间的关系,初步建立了森林环境与人类心理、生理健康之间的科学证据。研究证实,通过专业的森林疗养活动,人们可以感受到心情放松、积极情绪增加,同时血压、心率以及免疫力等生理指标得到改善。
总体来看,在国际间合作雷竞技APP、各国政府部门推动以及科研人员的共同努力下,目前森林疗养已经进入了全球一体化融合创新发展的新阶段。森林疗养也成为在建立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背景下探讨人与自然关系的热门领域。
回溯整个发展历程,森林疗养由欧洲逐渐向以日本、韩国、中国为代表的亚洲地区转移,目前已呈现出全球多元化的发展态势,国际间交流也愈发紧密,促进了科研和产业的成熟发展。
森林疗养重点关注森林对人类健康改善的关键证据,在医学工作的参与下,从科学数据的角度出发探索特定森林疗养活动所适应的慢性病。在应用中,森林疗养常作为辅助治疗的一种手段,主要依托于循证医学,通过严谨的定量与定性分析,验证森林疗养活动对生理和精神疾病的治疗效果;在此基础上,依托于森林疗养基地,开展实施相应的辅助治疗活动。一切森林疗养活动均建立在医学证据的基础上,这是森林疗养区别于其他绿色活动的最重要特征。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镇中生态空间不足带来的负面环境影响严重影响着居民身心健康。近年来,城市中极端天气事件、气温突破历史极值、河流干涸、短时间强降水事件发生的频率不断增加,人们更加意识到自然环境对身心健康的重要性,不断思考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辩证关系。在民众的意识中,更加渴望接触自然环境,一些经典的生态健康理论,如“注意力恢复理论”“心理进化理论”“亲生命理论”“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再次受到人们关注和重视。全民生态意识的觉醒成为森林疗养发展的最根本动力。
森林疗养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发展都受到了本地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思想意识和活动形式带有浓厚的地域特色,并在不同国家和地区间相互借鉴与共享。例如,印度的“曼陀罗”佛教文化、日本的Kawa模型、澳大利亚土著居民的“旅行棒”传统、中国的“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传统养生思想等都植根于本国传统文化,旨在增进人类与自然之间的联系,鼓励人们与自然建立更深层次的交流与感悟。
目前,森林疗养在全球范围内受到发展阶段、认识程度等多方面的影响,呈现出多元发展的态势。在日本,森林疗养是在政府部门的支持下,由科研人员以及民间组织共同协作发展的,形成了目前世界上较为成熟的研究、管理以及基地认证体系。韩国的森林疗养工作具有严格的法律法规保障和很强的政府主导色彩。欧洲国家非常注重森林环境的教育价值以及自然对心理的治愈力,大量森林学校、森林幼儿园成立,不同形式的森林活动不断涌现。中国在全球森林疗养发展进程中正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有引领世界森林疗养发展潮流的趋势。
通过梳理森林疗养发展历程发现,其进步往往与经济发展密切相关:一方面,经济发展促进了社会文明的进步,人们具备了生态意识和经济基础;另一方面,经济发展往往也造成了环境破坏,威胁到了人类自身的生存,人类也愈发感觉到健康的重要性,试图从森林中寻找健康因子。因此,在目前全球一体化背景下,如何紧密结合当下城市环境治理中出现的新问题以及人类身体健康管理所面临的新挑战,开展创新性研究并提出针对性的应对策略,是未来亟待深入研究的问题。
强化和丰富基础理论研究,重视森林疗养发展的医学基础。森林疗养的概念和理论,尤其是其核心要素、结构组成、重点学科等概念体系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关于以森林医学为基础的森林疗养基地建设体系虽然有一些发展尝试,但是简单有效、便于定量化研究的评价方法目前尚不成熟。需要加强科研和教育投入,培养专业人才,提升技术创新能力。此外,还需从多个角度推动基础创新,开展关于森林环境与人类健康之间关系的证据研究,积累研究数据,力求形成内容精细化、方向精准化的“两精”发展格局。
革新发展模式,重视驱动力机制研究,增强森林疗养发展的系统韧性。针对森林疗养未来发展可能面临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需要强化内部驱动力模式创新,完善多元互动的过程协调机制,不断增强适应能力,并以此作为森林疗养发展的根本驱动力。同时,重视信息反馈等外部驱动力产生的发展动能,不断培育森林疗养发展的外部市场,并根据市场需求调整服务内容,作为发展模式革新的基础驱动力。重点推动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的模式改革建设,不断总结和探索森林疗养发展驱动力研究的路径体系。
深化以森林为主体的自然生态系统与以人类为主体的社会系统之间的整体结构性综合研究。森林疗养是一个涉及自然、社会、人文、管理等多个学科的综合研究领域,区别于传统的对森林生态系统的功能利用,也不仅仅局限于人类社会系统的过程管理。森林疗养研究需要在借鉴其他多个学科先进理论、方法和技术的基础上,关注森林疗养范畴内的自然-社会耦合系统内部产生的强大互反馈能力,构建一个具有生态适应性的多元互动机制和行为决策机制。
建立较为完善的保障政策体系。总结各地的发展实践经验,尊重不同森林类型之间的差异性,形成多层次、多维度的发展指导政策,引导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发展模式。基于不同区域森林疗养的发展阶段,通过完善政府服务体系,研究制定森林疗养发展的保障制度,引导基地主管企业引进培育专业服务人才,提高服务水平。同时,倡导公众参与,提高民众的健康意识,扩大健康服务基础。雷竞技APP